林雪和顾彬恋爱两年，为了他的喜好扮演起乖巧顺从的小白花，甘愿卑微如尘。
七月的霖城，雨水不断。
密布的乌云闪过银白雷电，伴随一道雷鸣声落下，豆大的雨珠砸向停在路边的车辆。
林雪擦拭着被风雨拍湿的肩头，静静听着驾驶位上的顾彬打电话。
仅从他跟别人的几句对话中，就猜到今天的约会可能泡汤了。
“小雪，抱歉。”
果然……
顾彬摁熄手机，揉了揉眉心：“公司那边有急事，我要过去一趟。”
“嗯。”林雪敛下眼底的情绪。
她和顾彬恋爱两年了。
自从他进入顾氏后，陪伴她的时间越来越少，哪怕同住屋檐下，见面的机会都屈指可数。
她理解他忙，但理解并不代表她不会失落，不会因此难过。
“生气了？”顾彬揉了揉她的发顶，清隽的脸庞满是柔和之色。
“没有。”
“那我送你回家？”
林雪摇头：“不用。”她看着不远处的商场，点开微信：“伊澜有空，我让她陪我。”
“好。”顾彬没有阻拦，往她手里塞了一张卡：“有喜欢的就买，我八点再来接你。”
“我有钱。”林雪捏着那张冰冷的银行卡，心底越发不是滋味。
她挎着脸的样子，落在顾彬眼里，就变成了她在置气：“小雪，你多体谅我一点好吗？”
气氛忽而凝固下来，反驳的话卡在林雪喉间，却在瞥见他疲惫的神情后，无法说出口。
她抚平他紧皱的眉心，倾身往前抱住他的腰，所有的委屈在这一刻变成了无声叹息。
“乖。”她的示弱，让顾彬的眸光温和下来，不禁再次许诺：“周末我带你去看展。”
“真的？”
“嗯，我手上的项目快结束了。”
林雪又升起一丝期望。
她从他怀里退离，勾唇道：“那你去吧，再忙也不要忘了吃饭。”
顾彬轻应：“卡拿着。”
他太过强硬，林雪只好收下。
她撑起雨伞往商场走，一双白鞋踩过水洼，溅起的泥泞在拂动地裙角边留下点点痕迹。
向来爱干净的她，停在玻璃门前，用纸巾轻轻擦拭，正要起身，一道阴影便笼罩下来。
“小雪！”熟悉的声音传来，林雪吓了一跳，抬眸便看见那张笑吟吟的脸。
裴伊澜挽住她的小臂，另一只手在她左脸捏了捏：“难得见你逛商场，要买什么？”
“职业装吧。”
“你找到工作了？”
“昨天刚收到两份offer。”林雪把沾染污渍的纸巾扔进垃圾桶：“还没想好去哪家。”
“哪两家？我帮你参考一下。”
“盛衡和天华。”
“盛衡？”裴伊澜眸子一亮，似有些激动：“那是我小叔的公司，我下周一也要过去。”
“裴贺？”林雪的眼前闪过那张如若神祇的脸，倒是没想到这么巧。
“对啊。”裴伊澜眨了眨眼：“你就选盛衡吧，到时候跟我一起入职，也有个伴儿。”
林雪默了默：“好。”她迈上扶梯，一路同她说说笑笑，压在心头的郁气都消散了。
或是因为下雨的缘故，女装区的顾客不多，就连以往需要排队的高奢品牌，门口都只站了一名导购，虽然冷清，但也让她们逛得清净。
裴伊澜本想先给林雪看职业装的，但逛着逛着，就被橱窗里的晚礼服绊住了脚。
她跟导购说了一声，等待他取衣的过程，对林雪道：“小雪，那件礼服超适合你！”
林雪属于浓颜系的美人儿。
偏偏，她为了顾彬的喜好打扮的极其寡淡，就像柔弱的小白花一样，掩盖了所有优点。
导致她现在看林雪，总觉得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别扭得很。
“我？”林雪看着导购送来的裙子，反应平平：“像这种秀款礼服，我已经有三件了。”
“又不一样，你先去试试嘛。”
“我平时很少参加晚宴，买来也穿不了几次，还是算了吧。”
“小雪……”
“我要这件。”模样清秀的女人趾高气扬地走来，对着导购指了指她们手上的礼服。
“抱歉，这两位女士还在选购，麻烦您到旁边等一下。”
何佳顿时不满，却碍着他恰到好处的笑容，不好硬抢。
她转移目标，暗自打量穿着朴素的两人，下意识觉得她们买不起。
于是，打着商量：“这件礼服我很喜欢，不如这样，你们重新挑一件，我来买单？”
“不需要，谢谢。”
“随便挑一件去卖二手都能赚五六万呢，你们确定不要？”
林雪捕捉到她眼底的轻蔑，不打算跟她争执，转头问导购：“店里还有限量款吗？”
“有。”导购取了两件礼服，态度极好地摆在她们面前：“这两件都是由纯手工制造，量体后总部会派人过来调整，大概十五个工作日内完成。”
这两款限量的风格偏甜美，比较符合裴伊澜的气质，林雪拿起那件香槟色的鱼尾裙，对着她的肩头比了比：“伊澜，喜欢吗？”
“喜欢。”她提起裙摆，不屑地瞥着何佳：“还是你眼光好，这件比秀款好看多了。”
“那你去量体吧。”
见她跟导购离开，何佳只得咽下那口气，看着林雪：“你都不问一下限量款的价格？”
“重要吗？”
“我怕你的钱包受不住。”
林雪轻笑一声：“受不受得住，都是我的事。”说着，她径直走到收银台前付款。
何佳不信自己的判断会失误。
她拿着那件无人问津的秀款，跟上她的步伐，‘好心’提醒：“别勉强，信用卡可是无底洞呢。”
“是吗？”林雪打开钱包，指尖在卡槽上划过，拿出一张白金储蓄卡：“我还没用过。”
何佳被噎了一下。
她看着对方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刷了十七万，脸颊像是被谁扇了一巴掌，又疼又丢人。
轮到她付款的时候，她都不好意思去碰信用卡，只得咬咬牙，拿出仅剩不多的存款。
“小雪，我量好了。”裴伊澜从试衣间小跑过来，视线掠过何佳：“那件秀款多少钱啊？”
林雪挑眉：“八万？”
“难怪你看不上呢，也太便宜了。”
何佳气得浑身发抖。
第2章 讨厌爱攀比的人
她顾不上跟她们争吵，拎着店员递来的购物袋，灰溜溜地走了。
“怎么这么久？”在吸烟区等她的何祺看见她过来，不耐地起身：“那边都在催了。”
“遇到了两个烦人精。”
“你跟别人吵架了？”
“没有。”何佳讲了一遍经过，只字不提自己的错处：“我只是说了她们几句而已。”
何祺蹙眉：“这里是霖城，你做事掂量点儿，别在外面给我得罪人。”
“嗯，我心里有数。”
“最好是。”
何佳跟着他往外走，好巧不巧，又看见了乘坐扶梯的林雪两人。
她停下脚步，不想跟她们对上。
何祺察觉到她的异样，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神色莫辨：“她们就是跟你抢东西的人？”
“你认识？”
“左边那个是我哥们儿的女朋友。”
何佳瞪大眼睛，语气酸得很：“她家很有钱吗？我看她挺大方的，还是给朋友买。”
“她能有什么钱？靠男人罢了。”
“靠男人还那么嚣张？早知道我刚才就怼回去了，说什么也不惯着她。”
何祺收回视线，眼珠子转了转：“等着，哥帮你出气。”
“怎么出？”何佳掩下眼底的兴奋，担忧道：“你别做得太过分了，毕竟你们认识。”
“放心，一通电话就搞定了。”
虽说，他看不上何佳这个爱慕虚荣的堂妹，但相比之下，虚伪做作的林雪更让他讨厌。
既然她藏不住尾巴，那他定要揪出来让顾彬好好看看才是。
*
将近十点，商场的灯灭了一半。
下班的员工三三两两地结伴而行，拖着疲惫的身躯，在门口道别。
看他们都走没影儿了，裴伊澜挽着林雪退到一边：“顾彬还来吗？不来我就送你回去。”
“他在路上了。”
“说好的八点来接你，硬生生拖了两个小时，也就你脾气好，是我早就冲他发火了。”
“他最近刚接了一个项目，很忙。”林雪看着屏幕上的微信框，嘴角的笑不达眼底。
裴伊澜擦拭着公共椅凳：“那么忙还谈什么恋爱？就跟工作过呗。”
林雪没有说话。
她为顾彬开脱的次数太多了，多到再找借口，她都厌烦的程度。
“先坐会儿。”裴伊澜拉了她一把，转移话题道：“你明天有空吗？我们去喝两杯。”
林雪摇头：“明天要参加生日会。”
“谁过生日？”
“宋臻。”
一听是顾彬那个圈子的人，裴伊澜就没兴趣了，啧声道：“我还以为是哪个帅哥呢。”
“你想谈恋爱了？”
“没，我只想找个男人玩玩。”
林雪脑仁儿一跳：“你上次说的那个叫什么泽的画家，没联系了？”
“嗯，他太直了。”裴伊澜一想起那些死亡对话，就难受：“我俩根本聊不到一起。”
“那……”
“小雪。”一辆宝马映入眼帘，半敞开的车窗传出顾彬的轻唤。
“终于来了。”裴伊澜翻了个白眼，从包里摸出车钥匙：“小雪，我就不陪你过去了。”
“好，你到家了给我发信息。”
“知道。”
林雪目送她走远后才上车。
她把手里的购物袋放到后排，发现顾彬在发呆，不禁一愣。
“顾彬？”她在他眼前挥了挥手，被搅碎的光影抚过他高挺的鼻梁：“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顾彬思绪回笼，耳边却还在回响何祺所说的话。
他往后看：“今天逛得开心吗？”
“还不错。”
“有没有遇到麻烦？”
“没有啊。”林雪没听出他的试探，还以为他是在关心自己。
她倾身过去，眸光温软地看他：“有你在，谁敢找我麻烦？”
殊不知，这句玩笑话，间接性地‘坐实’了她抢别人礼服的事。
顾彬的脸色越发难看。
他一脚踩下油门，还没系上安全带的林雪，不受控地往后一倒，后脑撞在了车窗上。
酥麻地痛感泛起，她紧蹙双眉，唇边溢出一声轻哼，又淹没在窗外灌进的晚风里。
“小雪，我很讨厌爱攀比的人。”顾彬气恼厌恶的语气，让捂着后脑的林雪莫名其妙。
她昏昏沉沉地闭眼，没功夫揣摩他的言下之意：“谁得罪你了？”
“何……”顾彬见她的状态不对，心头的气陡然散了：“你怎么了？”
“头撞了一下。”
“呲——”
他猛地刹车，没有准备的林雪又往前仰，好在他揽住了她的腰，才避免她再度撞上。
“我看看。”他俯下身，拨开她细软的发，轻触那块被撞到的地方：“疼得厉害么？”
“还好。”林雪示意他继续开。
她长记性地系上安全带，等车驶进鹭浮湾，那阵疼意才消失：“你跟何祺吵架了？”
顾彬脚步一顿：“嗯。”他打开洋房的大门，不想再提：“没什么大事，你别多想。”
林雪点头，摁下顶灯的开关。
她换上拖鞋，正想跟他说会儿话，却见他头也不回的上楼：“小雪，帮我煮碗面。”
“你想吃什么面？”
“……”
安静到落针可闻的环境，放大了林雪的落寞，得不到回应的她，蔫蔫地走进厨房。
十分钟后，她端着托盘站在顾彬的门前，轻轻敲了两下。
“帮我放桌上。”哗哗地水流声，夹杂着他的声音一起传来。
林雪推开门，视线落在堆满文件略显杂乱的沙发上，一放下碗筷就忙着帮他收拾。
她很少进顾彬的卧室，外人所言的暧昧同居，到他们这儿，不过是一种室友关系。
除了有事以外，两人互不干扰，始终保持纯洁的恋爱，彼此都没想过跨过那条线。
“小雪？”顾彬没听见脚步声，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你还在么？”
“怎么了？”林雪转头，一张发黄的照片从A4纸中飘落在地。
她敛下眸，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少年少女，猝不及防地闯入视线。
顾彬抹去额间的水珠，温声道：“很晚了，你早点休息吧。”
“好。”林雪拾起那张三人合照，轻轻一拍，并未多想地夹回去。
她看了一眼倒映在磨砂门上的模糊轮廓，携着门缝溢出的水雾，起身离开。
第3章 林雪很好 但始终不是她
宋臻的生日party定在铂宇会所。
这儿是霖城公子小姐的常去之地，除了唱K、密室以外，还有不少娱乐项目供他们玩耍。
二楼包厢内，一群男女坐在桌旁玩游戏，笑声及乐曲的旋律混杂在一起，尽显嘈杂。
推门声响起，他们抬头看了一眼。
诸多视线同时投来，林雪的眼中却只有那个，二十分钟前跟她说还在加班的男人。
光影模糊了他俊俏地侧颜，只见他笑着，却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小雪，过来。”顾彬伸出一只手。
他虚虚揽住她的腰，对电话中的敷衍没有半句解释：“外面还在下雨么？”
“嗯。”林雪压下心底的烦闷。
她从包里拿出一份生日礼物，递到宋臻手里：“生日快乐。”
“还是雪姐好啊。”宋臻笑笑，睨了顾彬一眼：“不像有些人，一点表示都没有。”
顾彬低笑：“少来。”他看着放在桌前的酒：“你爱养鱼的毛病越来越严重了。”
“我刚吃了头孢。”
“你当我傻？”
“不敢不敢。”宋臻深呼吸，拍着肚子将那杯酒喝光：“待会儿你得抬我去医院啊。”
“放心。”顾彬又给他倒满。
一来一回后，面前的酒瓶就空了。
“小雪，吃芒果么？”顾彬等他歇息的间隙，拿起果盘递给林雪。
这个季节的芒果很甜。
林雪却吃不下。
她推开果盘，没有问他是否记得她过敏的事：“我晚上吃撑了。”
“我这有健胃消食片。”宋臻从兜里摸出一板被折弯的药片：“你吃三颗会好点。”
“谢谢。”林雪看了一眼遮住掌心纹路的药片，悉数放入嘴里。
酸甜的味道弥漫在口腔，她面无表情地将其嚼烂，堪堪咽下。
“宋臻，继续么？”顾彬晃晃酒杯，未曾察觉到她的不对劲。
“等何祺吧。”
“他多久过来？”
“还有十分钟。”宋臻摁熄手机，还想再缓缓，便拿起骰子：“雪姐，我们玩两局？”
“我不太会。”
“没事儿，这个又不难。”
林雪握住骰盅，身子前倾，几缕长发拂过顾彬的手背，携着轻浅地痒意。
他下意识往她身边靠：“我教你。”
玩骰子讲究一定运气成分，林雪哪怕学会了，也难免输上几把。
她擦拭着唇瓣上的酒渍，瞥见纸巾上沾染的口红印时，又拿包起身。
“顾彬，我去一下洗手间。”
“好。”
顾彬收腿，方便她出去：“洗手间在走廊尽头，你慢点。”
林雪点点头，不疾不徐地拉开门。
她走后没多久，姗姗来迟地何祺出现在包厢，他跟那群人打完招呼，便坐到顾彬旁边。
“彬哥，小跟班没来吗？”‘小跟班’是他们给林雪取的绰号。
“别这样叫她。”顾彬抬眸，横了他一眼，语气却不像在生气。
“我这不是习惯了嘛。”
“她听见了不好。”
见他神情不自然，宋臻说笑：“何祺你什么意思？一来就找雪姐，难不成看上她了？”
“怎么可能？”何祺‘嘁’了一声。
他摸了摸刚染的红毛，想起那人发的信息，沉吟良久：“我们出去聊聊？”
“嗯。”顾彬放下酒杯。
瞧见气氛不对的宋臻，敛了笑意，跟着他们走到旁边的露天花园。
酝酿了一路的何祺，分别给他们丢了两根烟，试探道：“彬哥，你觉得林雪怎么样？”
从包厢找过来的林雪，听见他们谈及自己，鬼使神差地没有走近。
她贴着冰冷的墙壁，似期盼似紧张地看着顾彬，掌心沁出了一层汗。
顾彬：“你问这个做什么？”他站在遮蓬下，倒映在地面的身影，被壁光分割成两半。
光听声音，分辨不出他的情绪。
“好奇啊。”何祺解锁手机，想了想，还是将那道光摁熄了。
“你小子不对啊。”宋臻似笑非笑：“彬哥的心思不是很明显吗？还用问？”
“不一样，他又没说过。”
“这有什么好说的？你瞎了？”
何祺懒得理他：“彬哥？”他转过头，露出一排大白牙：“你给我们透个底呗？”
顾彬透过雨雾，眺望远处的繁华，眼前又浮现了那道倩影。
“透什么底？”他的嗓音沙哑，不知想到了什么，浑身都散发着落寞。
林雪不懂这种落寞从何而来。
她往前迈出一步，正想走过去，抹去他肩头的水珠，清风又将何祺的声音带到耳边。
“你爱她吗？”
“她很爱我。”
“我问的是你。”
顾彬沉默良久：“重要么？”他掐灭烫到指腹的烟，苦笑：“林雪很好，但始终不是她。”
“轰——”
一阵雷声轰鸣而下。
脑子嗡嗡的林雪，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分明是七月的天，她却冷的发颤，连呼吸都变得异常困难。
‘她’是谁？
这段感情，难道还有第三个人吗？
林雪不敢想。
她咬着下唇，用痛感让自己清醒。
质问的话在脑子里过了数十遍，却在他们往旁边挪步的时候，狼狈地跑开了。
“嘶……”迎面撞来的女人，让楚裕舟避闪不及，小臂也被她包上的金属物划了一下。
“对不起。”林雪哽咽道歉。
她捂着生疼的左肩，压抑地情绪变成眼泪，在这一刻夺眶而出。
不等他开口，又慌忙下楼。
楚裕舟看见她的眼泪，稍稍愣住。
“裕舟，没事吧？”旁边的好友问了一句，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瞧：“你认识那妹子？”
“嗯。”
“旧情人？”
“别他吗瞎说，要死人的！”楚裕舟推开他的肩，连手上的水渍都顾不上擦。
他翻开通讯录，拨通字母P开头的第一个号码：“林雪哭了……”
第4章 裴贺出现 送她去医院
密布的乌云压得人喘不过气。
从铂宇离开的林雪，浑浑噩噩地走在街上，一身衣裙彻底湿透，白鞋也被泥泞染脏。
她看着一辆又一辆轿车驶过，通红的眼尾滑下几滴晶莹，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雨珠。
渐渐地，视线变得模糊。
电动车的强光迎面而来，她为了躲避，一个踉跄摔向铺满落叶地公共座椅。
如火燎般的痛感席卷全身。
却不敌她心间的冷。
“林雪？”一道急切的低唤，伴随淌过水洼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淡淡柏木香沁入鼻尖，一件西装披在了林雪身上，为她挡风遮雨，圈出一片安全的区域。
林雪抬起眼帘，茫然地目光顺着那只握着伞柄的手，寸寸上移。
男人穿着一件白衬衣，领口的纽扣扣到最上面那颗，气质矜贵，携着浓浓的禁欲感。
他的相貌十分惹眼，轮廓线条分明，浓密的睫毛下，一双狭长的眼眸略显凌厉。
但他表露出的担忧，却淡化了那份凌厉，无端令人心安。
“摔疼了吗？”他醇厚的嗓音，如大提琴般，在她耳边轻轻地拉。
林雪回神：“小叔……”
许是熟悉的人在身边，她卸下了伪装，不再掩饰她的脆弱，止不住地抽泣。
裴贺拨开贴在她脸侧的发。
他隔着那件西装揽住她的肩，带她起身时，伞柄朝她倾斜。
“先上车。”
“嗯。”林雪一瘸一拐地跟着他，左手攥紧他的衣角，指骨泛白。
停在路边的奔驰还打着双闪。
副驾驶的车门被他打开，温厚的掌心覆在车顶，等她坐进去，他才绕到另一边。
裴贺调高了车内的温度。
他将纸巾塞进她手里，什么也没问，仅凭脑海中的记忆，一路向医院行驶。
抽噎声在片刻后停止。
林雪蜷成一团，顶着那双肿成核桃的眼，望向街边闪过的霓虹灯影。
这场雨好像停不下来。
就像她陷入某个怪圈一样，想离开，却又被万千思绪紧紧缠绕。
“嗡——嗡嗡——”
足够安静的环境内，手机震动的声音显得有些突兀。
酥麻的震感从林雪的腿根传来。
她翻出包里的手机，看着来电提醒，犹豫良久，还是摁下了接听键。
“小雪，你在哪？”顾彬烦躁地站在走廊上，单手叉着腰。
他刚回到包厢，就听闻林雪去找过他，也不知道之前的对话，有没有落入她耳中。
一种说不清的情绪油然滋生，他心里没底，连酒都顾不上喝，就出来打电话了。
“外面。”林雪的嗓音很哑。
发现她的语气不对劲，顾彬眉头紧蹙：“你怎么了？”
“没事。”
“你发个位置给我，我来找你。”
林雪沉默。
于心而言，她现在并不想见到他。
她拢了拢那件西装外套，在暖意的包裹下，有了勇气：“我们明天再谈，行吗？”
“小雪，你……”顾彬张了张嘴，想好的解释，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他扯开系在脖颈的领带：“行。”顿了两秒，他又问：“你今晚不回家么？”
“不回。”林雪挂了电话。
她将手机扔进淋湿的包袋，丢在脚边，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浊气。
舒缓地音乐在这时钻进耳廓。
累到极致的林雪，眼皮开始打架，在不知不觉中昏睡过去。
“林雪？”裴贺踩下刹车。
见她双颊布上一层不正常的红晕，他伸手去探她额间的温度。
烫意袭来，他连忙替她解开安全带，下车走到副驾驶门边，将她抱进医院。
vip病房内。
裴贺卷起一截衣袖，倚靠在墙边，等护士为林雪上药换衣。
他曲着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着臂弯，清冷的眉目深藏着忧虑。
“裴先生。”护士端着一个银色托盘出来，盘中放着几块沾血的纱布。
她压低声音：“需要陪护吗？”
“不用。”
“那您多注意吊瓶，打完就按一下呼叫铃，我过来拔针。”
“好。”裴贺道过谢，迈进病房。
他背对着暖光站在床边，凝视那张苍白的脸，又用沾水的棉签，涂抹她干燥的唇。
这般脆弱的林雪，让他困在心底的情愫有破笼之势，却更疼惜，不愿再见她这副模样。
早知道……
裴贺暗自叹息。
他握住那只打吊瓶的手，亦如忠诚地骑士，默默守了她一夜。
*
晨时的第一缕阳光折射进来，如一层金色的纱，铺洒在洁白的病床。
被饥饿感唤醒的林雪，睁开双眸。
她迷茫地打量四周，瞧见坐在沙发上用电脑办公的裴贺时，昨晚的记忆也随之浮现。
“醒了？”捕捉到她的视线，裴贺敲键盘的手一顿，抬头看去。
两道视线撞在一起。
林雪垂眸：“小叔，昨晚谢谢你。”被他撞见那么糟糕的画面，她还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裴贺挪开膝间的电脑，拎着保温桶，走到床边：“这是曲绍给你煮的粥。”
曲绍是他的助理兼司机。
林雪见过几次，却不想那个瞧着凶巴巴的大块头，还会干这些。
她慢条斯理地舀一勺粥，尝到那股香味的时候，眸子微亮。
“小叔，你吃了吗？”
“还没。”
“那我们一起吃吧？”她倒了一半在碗里：“这么多我也吃不完，别浪费了。”
裴贺应下，薄唇微勾。
他看着她恢复气色的脸，在她似有所感时，又克制地收回视线。
吃到一半，林雪的手机响了。
她连个眼神都不想给，愣是等填饱肚子，才点开微信：“小叔，我今天能出院吗？”
“可以。”裴贺摁下呼叫铃：“等最后一瓶点滴打完，我就给你办出院。”
“麻烦你了。”
“不麻烦，你有急事？”
“我跟顾彬约好了。”提起他，林雪的神情不似从前，嘴角的笑意也变淡了。
裴贺顶了顶腮。
他抚平衣袖上的褶皱，嗓音冷清：“林雪，感情不是生活中的唯一。”
林雪对上那双狭长的眸，没说话。
她知晓这些道理，但感情就是不讲道理，例如此时此刻的她，无法坦然面对。
第5章 他有什么值得我妄想
临近午时的日头，越来越大。
林雪抬手遮在额顶，缓缓跟着裴贺上车，不过短短几步距离，鼻尖就沁出了汗。
“去鹭浮湾？”裴贺醇厚的嗓音传来时，一张纸巾亦印入眼帘。
林雪摇头，接过那张纸。
她擦拭着鼻尖，打开导航递给曲绍：“顾彬定了餐厅，我要先跟他见一面。”
“嗯。”裴贺神情莫辨。
他倚靠着后排椅背，修长的手随意搭在膝间：“需要我等你么？”
“不用了。”林雪不想耽搁他的时间：“你回家好好休息吧，改天我请你吃饭。”
“我明天就有空。”
“啊？”
“不是说请我吃饭？”裴贺问得认真，眼底的笑意不曾掩饰。
林雪顿了一下：“对。”她看着他的侧颜：“你想吃什么？中餐还是西餐？”
“都可以。”
“那等我看好了，再给你发信息？”
裴贺爽快地应下。
察觉到他的心情不错，坐在驾驶位上的曲绍，刻意放慢了车辆行驶的速度。
他透过后视镜，时而看裴贺一眼，等了半天没等到他们对话，只好不停地打手势。
从林雪的视角看去，就是曲绍不停地往旁边摆手，就跟抽抽了一样，令人担忧。
她往前一探，关切地问：“曲哥，你的手抽筋了？”
曲绍：“……”
接收到一记死亡凝视的他，活动着腕骨：“嗯，最近有点缺钙。”
“看医生了吗？”
“看了，问题不大。”
“那就好。”林雪还真怕他一不小心导致车祸：“你回去炖点大骨汤，多补补吧。”
曲绍摸了摸鼻尖：“行。”
他心无旁骛地往前开，磨蹭了十来分钟，终于在餐厅外踩下刹车。
“小叔，我先走了。”林雪把手机放进包里，打开车门。
裴贺颔首：“记得吃药。”
“好。”林雪露出笑意：“明天见。”阳光洒在她的睫羽上，于下眼睑投下一层涟漪。
清风拂动她的裙摆，周遭的一切仿佛沦为她的背景板。
分明是一个寻常的艳阳天，却在他心中留下唯美的画面，久久无法忘记。
“老板。”曲绍见他魂儿都丢了，无奈啧声：“您要不进去吃个饭？又能偶遇了。”
裴贺斜了他一眼：“开车。”
“往哪儿开？”
“公司。”
“今天周六啊。”他不想加班。
“所以呢？”
曲绍攥着方向盘，采用迂回战术：“您都答应林小姐回家休息了，总不能骗她吧？”
裴贺的神情有所缓和。
他点燃一根烟：“那先回家。”不等对方笑出声，又道：“你去公司帮我拿文件。”
“啥文件啊？没有电子版吗？”
“没有。”
“……”他认了。
曲绍一脚踩下油门。
尾气喷出的水蒸汽，带着他的悲伤一起，被风无情地吹散。
*
宛转悠扬地乐曲，飘荡在餐厅内。
独自坐一桌的林雪，抿了两口侍者端来的柠檬茶，静待那道身影出现。
她等了将近半个小时，陆续给顾彬拨了几通电话，但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若在以前，她还会为他找借口，譬如路上堵车、公司有事，或者手机调了静音等等。
但现在……她却开始怀疑，他是否跟那个’她’在一起。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哪怕是对方的一个小举动，都能想象出上百种，不太美妙的画面。
从而，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林雪。”一道吊儿郎当的男声传来，让林雪的思绪回笼。
她一抬头，就对上了何祺含笑地眼：“怎么是你？顾彬呢？”
“他来不了了。”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何祺拉开对面的椅凳：“这家餐厅我还没吃过，看着不错啊。”
林雪手握成拳：“他在哪？”
“机场接人。”
“接谁？”
“苏恬。”何祺翻看着菜单，风轻云淡道：“你不是知道了吗？”
他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林雪的心跌进谷底，摔入一片荆棘。
她抿紧唇瓣，双手止不住地颤抖：“他们是什么关系？”
“恋人？”
“那我呢？”
“你啊。”何祺翘起二郎腿，饶有兴致地点了两个菜：“你顶多算他生活中的调剂品呗。”
林雪咬破下唇，浓郁的血腥味在下一秒弥漫开来，直泛恶心。
她敛着通红的眸，前所未有的屈辱感袭上每一寸神经，那身衣裙亦被攥出了几道褶皱。
见她沉默，何祺的笑意更甚：“你知道彬哥为什么跟你在一起吗？”
他解锁手机，发了一张照片给她。
语气越发轻蔑：“他们都说你跟苏恬长得像，但我觉得，你连她的三分之一都比不上。”
微信框显示的红点，格外刺目。
林雪迟疑良久，带着最后一丝不甘，点开了那张合照。
照片背景正是机场，穿着一件白裙，与她风格相同的女人，侧对着镜头，一只手环着顾彬的腰，嘴角挂着羞涩的笑，像是在撒娇。
林雪移开目光，盯着顾彬深情款款的模样，好似置身于凛冬，周身的毛孔都散发着寒意。
血淋淋地事实摆在面前，两年的感情变成一场笑话，饶是她做好了准备，也难以不怨。
“林雪。”何祺曲指，敲了敲桌面：“你跟彬哥不可能了，你最好别对他抱有任何妄想。”
林雪讥笑一声，眼底的光芒熄灭，却没落下一滴眼泪：“他有什么值得我妄想？”
“值不值得，你不是最清楚吗？反正我警告你，不管你跟彬哥怎么闹，都不要牵连苏恬。”
他在提及苏恬时，无意流露出的情愫，让林雪品出了一丝怪异。
她想起曾在顾彬卧室看到的三人照，仿佛找到了他对她抱有恶意的源头。
“怎么？你喜欢她？”
何祺脸色一变：“林雪，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不用我教你吧？”
“还急了？”
“我哪儿急了？”
林雪眉梢一挑：“何祺，暗恋的滋味不好受吧？只能看着她跟别的男人卿卿我我，却一点办法都没有，说来你也挺可怜的。”
“我可怜？”何祺指着自己，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得。
他讽刺道：“我再怎么着也比你好，被人当作替代品，还以为自己找到真爱了，不觉得可笑吗？”
“起码我拥有过，你呢？”林雪挑眉：“你连跟她共处的机会都没有，到底谁更可笑？”
被戳中痛处的何祺，恼羞成怒：“你一个玩物，还跟我谈拥有？你配吗？”
“哗——”
杯中的柠檬茶，被那只纤细的手泼了出去，携着一丝烫意，袭向何祺黑沉的脸。
第6章 分手 以后不要联系了
“我配不配，轮不到你多嘴。”林雪‘嘭’地一声，放下茶杯。
她走到他旁边，似笑非笑：“你大老远过来帮她出气，还弄得这么狼狈，她会多看你一眼吗？”
何祺抹去脸颊黏腻的茶水，忍无可忍地起身，欲要揪住她的衣领。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打……”
‘女人’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林雪擒住小臂，一个天旋地转间，摔倒在地。
整个过程快到他反应不及。
“哇靠！”宋臻刚找过来，就目睹了林雪过肩摔的飒姿。
他看着以怪异地姿势，躺在地面的何祺：“兄弟，你这回湿鞋了啊。”
何祺气得额间的青筋暴起。
他拽住宋臻伸来的手，一爬起来就拿起玻璃杯，想砸到林雪身上。
“何祺，你干嘛？”宋臻眼疾手快地夺过杯子，低声提醒：“还有那么多人看着呢。”
“关我屁事？”失了理智的何祺，哪管得了别的：“妈的，老子今天必须收拾她！”
“就凭你？”林雪无情嘲笑，还真看不起他：“你还是回家多练练吧。”
“你他吗……”
“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要不咱俩比划比划？”旁边的中年大哥撂了筷子，掌心拍桌。
他一开口，其他食客也跟着附和：“你不要脸就算了，也别丢我们男人的脸。”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武力又解决不了问题，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吗？”
“是啊，这姑娘的腿还受伤了。”
诸多责备的视线投来，别说何祺，就连宋臻都不好意思了。
他把车钥匙塞给何祺：“你出去等着，我跟雪姐说两句。”
“嗯。”何祺顺着这个台阶下。
他瞪了林雪一眼，夹着痛到发麻的屁股，以最快地速度离开。
那背影瞧着，窘迫极了。
林雪跟周围的人道了句谢，又坐回原位：“你想说什么？”
再次面对顾彬的这些好兄弟，她的态度不复往常，甚至多了一丝烦躁及不耐。
宋臻倒是能理解。
毕竟这事儿，顾彬的确做得不对。
他也没道理像何祺那样，百般为难她：“彬哥让我过来跟你说一声，他有事不能来了。”
“什么事？陪苏恬么？”
“你都知道了？”
“我不该知道吗？”林雪扯出一张纸巾，擦拭右手：“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
“没有啊。”
“那这两年，你们又是抱着什么心态看我？一个被人玩弄的小丑？还是所谓的替代品？”
有那么一瞬间，宋臻感觉她变了。
从柔弱的水仙变成带刺的玫瑰，说实话，他还挺喜欢的。
“雪姐。”他一脸认真道：“不管别人怎么想，怎么看，我一直都把你当朋友对待。”
“那你为什么没有提醒过我呢？”林雪抬起眼帘：“哪怕一次也好。”
宋臻无法反驳。
他清楚，无论什么理由都不足以说服她，又何须多此一举。
“抱歉，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也不是我能控制的。”他很诚恳的道歉，至少瞧着挺真。
“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没。”
林雪扔掉被揉成一团的纸巾。
她放了两百块钱在桌上，面无表情地起身，迎着刺目的阳光，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回到鹭浮湾，她还有些恍惚。
曾以为的甜蜜，被告知不属于她，就像将她的自尊放在脚底踩踏，一丝体面都不留。
而如今，这栋充满无数回忆的洋房，也因顾彬变成了一座，让她想拼命逃离的牢笼。
林雪深吸一口气，沿着石板路迈向台阶，每一步都无比沉重。
她看了一眼装修雅致的客厅，狠狠压下涌在眼底的苦楚，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卧室。
庆幸的是，这里没有太多属于顾彬的气息，让她在收拾东西的时候，能保持冷静。
她没有带走为数不多的合照，没有带走他喜欢的衣物，誓要将两年的回忆统统留下。
嗒嗒地声响，在洋房内荡起回音。
炽热的阳光在那扇大门关闭时，彻底隔绝在外，如同她的心房，透不进丝毫光亮。
*
“彬哥，雪姐知道了。”
顾彬接到这通电话，沉默了很久。
他站在落地窗前，俯视着楼下的繁华景观，一双俊眉微微蹙起，不知在想些什么。
“彬哥？”宋臻以为他没听到，又重复一遍：“你打算怎么做？”
“我会跟她说清楚。”
“那你尽快吧。”
“嗯。”顾彬解开领口的衣扣，转头看着还在折衣服的苏恬。
她低着头，几缕发丝拂过侧颜，轻挠她修长的脖颈，那副恬静的模样看得人心颤。
许是察觉到他的目光，苏恬的动作一顿，似娇似嗔道：“你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怕你不见了。”高三那年，她的不告而别，始终是顾彬心里的刺。
他梦到过许多次，与她久别重逢的场景，但当她站在面前这一刻，又觉得不真实。
苏恬一怔：“怎么会？”她欣喜地抱住他的腰，仰头注视他：“以前的事是我不对。”
“不怪你。”顾彬深呼吸，眸光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苏恬满足一笑。
她退离他的怀抱，体贴地问：“刚刚是公司打来的电话吗？”
“嗯，有点事。”
“那你先去处理吧，等我把这里收拾好了，我们再出门。”
顾彬颔首，转身去了书房。
他拨通了林雪的电话，习惯性地低唤她的名字：“你在哪？”
“有事？”
“你明天有时间吗？我想……”
听着他刻意压低的嗓音，林雪不用想都知道他还跟苏恬在一起。
她敛着眸，压下弥漫在眼底的愤怒及反感：“顾彬，我们分手吧。”
顾彬神情微变：“你说什么？”
从铂宇离开的时候，他就想过结束这段关系，当时的他还犹豫不决，但见到苏恬后便坚定心中所想，就连林雪不肯，他该用什么补偿都想好了。
只是没想到，她会先提出来，还是以这种冷静、毫不在意的姿态。
“我们分手，以后不要联系了。”林雪重复一遍，语气带着决然。
第7章 我只是想补偿你
顾彬沉默半晌：“抱歉。”心头愧疚之下，他又道：“市中心的那间商铺我会留给你。”
“我缺你这点东西？”
“小雪，我只是想补偿你。”
“说是补偿，实际上你只想为自己求一个心安吧？”林雪笑了：“顾彬，你真虚伪。”
“不管你怎么想，该给你的我不会吝啬，只希望……”你别恨我。
剩下的话，顾彬没有说出口。
他没立场再要求她了。
“小姑娘，到了。”前排的司机踩下刹车，出声打破了这份沉寂。
林雪一字未语地摁下挂断键，刚拖着两只行李箱下车，又接到了裴伊澜的电话。
“小雪，出来玩吗？”
“我在搬家，没时间。”
裴伊澜噌地从沙发上坐起来：“搬什么家？你跟顾彬吵架了？”
“没吵。”林雪攥紧手机，嘴角扬起的弧度略苦：“我跟他分手了。”
裴伊澜瞳孔一缩。
她慌慌张张换好鞋，推门往外跑：“你现在在哪？”
“明信公馆。”
“你站着别动，我马上过来。”
林雪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发出半个音节，耳边就传来了嘟嘟地声音。
她叹了口气，只好寻了一个最显眼的地方坐着，方便她看见。
十分钟后，一辆红色跑车驶来。
裴伊澜‘砰’地一声甩上车门，携着一身冷意站她面前：“顾彬那王八蛋怎么你了？”
她来得急，鞋子的绑带都松了，就连平时精心打理的头发，也被风吹得乱糟糟的。
难得见她这副模样，林雪的眼眶没由来地红了：“没怎么。”
“这还叫没怎么？”裴伊澜指着她膝间的纱布，气得发颤：“他在哪？我找人揍他！”
“这个跟他没关系。”
“你别替他说话！”
“真的。”林雪稳住心神，让汹涌的情绪平复下来：“这是我不小心摔的。”
裴伊澜与她对视了几秒，确定她没有维护顾彬才肯作罢。
她问：“你们为什么分手？”
“进去再说吧。”林雪瞥了一眼来来往往的行人，让她先停车：“我在九单元等你。”
“嗯。”裴伊澜没再追问。
明信公馆这套房，是林雪的父母在她大一那年，各出一半资金为她购置的。
她来过两次，故而还算熟悉。
“叮——”
电梯停在八楼，林雪拖着箱子往右边走，摸出包里的钥匙：“伊澜，你吃饭了吗？”
“还没。”裴伊澜跟着她进屋。
她站在玄关，打量四周：“我怎么感觉你这的陈设变了？”
“应该是我妈找人改的。”
“阿姨的品味真好。”
林雪看着透着温暖气息的客厅，笼罩在头顶的乌云，亦被折射进来的阳光驱散了。
她随意地窝在沙发上：“的确，我妈在这方面不比设计师差。”
犹记得，她父母还没离婚的时候，家里的一切都被兰女士打理的井井有条。
哪怕，当时他们条件并不好，她也能从中感受到温馨及幸福。
“这幅画好眼熟。”裴伊澜指着墙上的画，若有所思道：“阿姨喜欢这种风格吗？”
“我爸喜欢。”
“难怪看着这么不搭。”
林雪轻笑一声：“习惯就好了。”她点开吃了么App：“你想吃什么？炸鸡还是烤肉？”
“烤肉吧。”裴伊澜打开行李箱，替她整理略微杂乱的衣物。
她接连拿出几条裙子，发现都不是顾彬喜欢的款，惊诧道：“你真的下定决心了？”
“什么？”
“你跟那王八蛋的事。”
林雪抬眸：“嗯。”她望进裴伊澜担忧的眸子里：“我不会回头。”
“如果他来找你呢？”
“不可能。”
“你就这么确……”定？
“他爱的人不是我。”
听完始末的裴伊澜，神情复杂。
她看着如同没事儿人一般的林雪，不敢去想在这短短一天内，她究竟受了多少委屈。
“小雪。”裴伊澜抱住她的肩，想安慰她，又怕惹她更伤心：“没事，我会一直在。”
“我知道。”
“顾彬那王八蛋不懂珍惜就算了，咱们再找一个更好的！”
听着她哽咽的声音，林雪反而没那么难受了，甚至还有心思说笑。
“好，明天就找。”她拍了拍裴伊澜的背，指尖在手机上戳了两下。
“明天不行，太快了。”
“那后天？”
“一个月。”裴伊澜颇为认真：“你给我一个月，我肯定给你筛一个最好的优质男！”
“行。”林雪敷衍地应。
她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更不知晓这声轻应，会带来什么‘麻烦’。
*
夜幕低垂，CBD附近的酒吧街裹在隐隐绰绰的雾茫里，犹如仙境。
皎洁地月光与霓虹灯交织在一起，拉长了映在地面的倒影，又被茂密的树木搅碎。
林雪踩着斑驳的碎光，被裴伊澜拉进了街道尽头的迟来清吧。
清吧里坐着一些零零散散的酒客，昏暗光线下，他们的身影如同蒙上了一层浅纱。
舞台上的驻场抱着吉他轻弹，独特的嗓音从音响传出，抚平她带有愁绪的眉。
Waiter把她们带到二楼，取走桌上的预留牌：“二位想喝点什么？”
“一套醉三仙和鹤顶红。”
“好的，小吃要吗？”
“随便上几份吧。”裴伊澜把包放到一边，转头开窗：“小雪，这儿的环境不错吧？”
“嗯。”林雪拨开肩侧的发，视线环顾四周：“你经常来吗？”
“没有，我也就来过两次。”
裴伊澜等点好的酒端上来，从中挑了一杯鹤顶红给她：“你尝尝，这个度数不高。”
“不高是多高？”
“十度左右。”
林雪抿了两口，一抹甜香在口腔内弥漫开来，恰到好处地掩盖了酒精味。
不得不说，这杯鹤顶红是她喝过的果酒里，味道最好的一个。
她看着颜色不同的醉三仙，出于好奇又拿起一杯，细细品尝：“这个好像醪糟酒。”
“它里面加了醪糟。”
“难怪。”
裴伊澜喝了四五杯，发现没意思，又让Waiter拿了两个骰盅。
她左右晃晃：“输家喝一杯？”
林雪一笑：“好。”她率先开盅，同裴伊澜玩了好几把，不分上下。
第8章 醉酒 又遇裴贺
这种玩儿法，让摆在桌上的两套酒，很快就被她们解决了一半。
虽说度数不高，但喝多了难免上头。
裴伊澜的脸都红得不成样儿了。
她把小吃盘推到林雪面前，懒散地往后一仰：“小雪，吃点东西再继续吧？”
“你醉了？”
“怎么可能？这才哪到哪。”
见她双眸清明，林雪这才放心。
她执起银叉，叉了一块卤豆干放入嘴里：“我们又不是出来买醉的，差不多就行了。”
裴伊澜摆手：“我们难得喝一次，肯定要尽兴嘛。”说着，她又点了一套梅子酒。
这类果酒极具有欺骗性。
喝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但等两刻钟左右，林雪的头就变得晕晕沉沉的了。
她拍了拍发烫的脸，趁着清醒劝阻：“伊澜，真的不能喝了。”
周遭萦绕的音乐盖过了她的声音，盯着驻唱小哥的裴伊澜，根本没听清。
她喃喃道：“小雪，这首歌好听。”
林雪转头，视线落在驻唱身上。
他拨动着吉他弦，对着话筒哼出悲伤的旋律：“也许爱让此刻变成灰色，我们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窗外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裹在风里的雨珠，从窗边悄然溜进，拍打在林雪的肩上，不知不觉中，从她的手肘滴落在地。
她沉浸在歌声里，眼眶莫名红了。
一曲结束，意犹未尽的裴伊澜侧眸看她时，笑容逐渐凝固。
她前倾几分：“小雪，你怎么了？”
林雪回过神来：“没事。”她憋住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他唱得很好听。”
“你喜欢啊？”
“嗯。”
裴伊澜脑子一热：“那我让他过来陪你。”她双手撑着桌面，晃悠地站了起来。
“什么？”
“我，过去。”
她指着前面，林雪还以为她要去上洗手间：“你能行吗？我陪你一起吧。”
“不用。”
裴伊澜走了两步，又倒回来拿包：“等着，我马上回来！”
她气势汹汹地在二楼走了一圈，却没瞧见驻唱小哥的身影，正想去楼下找，余光又瞥见了一抹神颜。
男人坐在左边的卡座，光影将他的身影分割成两半，朦胧之余让人生出探解之欲。
越是走近，越容易被他吸引。
裴伊澜看他有点眼熟。
但在视线模糊及光线昏暗的情况下，无法从脑海中搜寻有关于他的记忆。
她想起还在等她的林雪，顾不得那么多，直接从包里摸出一张卡扔到他面前。
“帅哥，帮我个忙。”
裴贺点烟的动作一顿。
他寻着声音抬头，果然对上了自家侄女的脸，见她醉到连人都认不清，眉头不由蹙起。
“喂，你没听见我说话吗？”裴伊澜的态度嚣张至极，丝毫没注意到他黑沉的脸色。
她这‘胆大包天’的行为，让旁边的楚裕舟都看乐了：“美女，你想让他帮什么忙？”
“喝酒。”
“跟谁喝？”
裴伊澜没搭理他。
她在一片晃影中找到银行卡，又往裴贺身上砸：“给！你去陪我姐妹儿喝两杯。”
裴贺都快被气笑了。
他拍开落在腿上的卡，嗓音越发冷冽：“你再说一遍？”
“说什么说？你赶紧去啊。”
“伊澜！”
林雪匆匆而来，被她‘骚扰’别人的举动，吓得差点儿撞上长柱。
她扶着裴伊澜，都不好意思看他们：“抱歉，我朋友喝多了。”
裴贺涌动在眼底的怒意，在她出现的那一刻，悉数被柔和所替。
他的嗓音放轻了些：“你呢？”
“嗯？”
“你也喝多了？”
这道声音过分熟悉，好像是……
裴贺？！
林雪陡然反应过来，迎上他的目光。
两道视线在空中交汇时，她明显松了口气：“小叔，你也在啊。”
“小雪，你们认识？”
“你在说什么？”这不是你小叔吗？
裴伊澜一心只想着成全她与帅哥的美事，哪有空琢磨她投来的眼神。
她推了林雪一把：“你先过去。”
裴贺在那抹身姿扑来的一瞬，伸手揽住她的腰，等她在身旁坐下又绅士地往旁边挪。
他曲起指节，摩挲着拇指的指腹。
心底在回味属于她的触感，面上却冰冷如霜：“裴伊澜，你闹够了么？”
裴伊澜翻了个白眼：“别吵吵。”
她困得跌坐在沙发上，临睡前还不忘嘱咐林雪：“小雪，好好把握啊。”
“把握什么？”
“男人，你懂的。”
“你别听她瞎说。”楚裕舟轻咳，硬生生地把喉间的笑意咽下去。
他朝靠窗的位置看了一眼，有意无意地问：“林雪，今晚就你们两个人吗？”
“嗯。”林雪拿起桌上的‘白开水’，刚喝一口就被呛到不停咳嗽。
正用ipad呼唤Waiter的裴贺，连忙将掌心覆上她的背，轻轻拍了几下。
“这是伏特加。”他夺过杯子，无奈地神情藏着宠溺：“难受么？”
“好辣。”林雪抿紧唇，感觉那股辣意从喉间一直冲到了头顶。
她急切地看着他：“我想喝水。”
那双泛着水光的狐狸眼一望过来，裴贺的理智顿时走失，那颗心更是软得不像话。
“好，等一下。”他滚了滚喉结，不等Waiter过来便去找饮水机。
楚裕舟摇了摇头，对他这一系列的反应，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抽了几口烟，等那道身影再度出现时，又忍不住帮他：“哥，你先送她回去吧。”
裴贺用眼神询问林雪。
“我走不动。”她双手捧着玻璃杯，慢吞吞地声音像是在撒娇。
“没力气么？”
“嗯，抬不了手。”
裴贺失笑。
见她酒劲儿上来了，他也没说什么‘走路不需要用手’的话。
“我背你。”
“伊澜呢？你不背她吗？”
林雪的双眸都变得迷离了，还想着裴伊澜，不愿丢下她。
“裕舟背她。”
“裕舟在哪？”
楚裕舟配合地应声。
他走到裴伊澜面前，用毛毯将她整个人一裹，再横抱而起：“别说，小侄女还挺重的。”
第9章 近水楼台先得月
林雪拽着包：“我也很重。”她一眨不眨地盯着裴贺，似乎在等他想办法。
裴贺还是第一次见她醉酒的模样。
不得不说，现在的她特别可爱。
他揉了揉她的发顶，给她穿上他的西装外套：“再重也背得起。”
林雪反应迟钝地趴上他的背。
她抱住他的脖颈，生怕不小心掉下去：“你不要开太快了。”
滚烫的呼吸喷洒在颈边，如同电流般从裴贺的背脊泛起，教他半边身体都麻了。
他托着她的腿根往上掂了掂，将注意力放在脚下，尽量忽略贴在背脊上的感觉。
“这个速度可以么？”
“可以。”
林雪探着脑袋往下看：“你要开多久？”她闭眼又睁开，试图让那层叠影消失。
“很快就到了。”
裴贺三两步迈下楼梯。
候在车内的曲绍见他老板背了个人出来，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他迅速下车绕到后排，为其打开车门的时候，语重心长道：“老板，您这样不好。”
“什么不好？”
“这酒吧里的女人不知根不知底，您要是真有啥需求，找个正经的谈恋爱也好啊。”
“……”裴贺的脑仁儿跳了跳。
他横了曲绍一眼：“闭嘴。”又以半蹲的姿势，放林雪下来。
“还要开吗？”
“嗯，你先上车。”
“我腿麻了。”林雪往上吐气，吹开遮住脸颊的几缕发丝，露出那张妍姿妖冶的脸。
一看清她的模样，曲绍就愣住了。
他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支支吾吾半天，语气生硬道：“林小姐，好巧啊。”
林雪看了他一眼，半晌没反应。
“别管他。”裴贺怕她淋着雨，强势又不失温柔地扶她上车。
等她坐好后，又走到后面的车位，曲指敲了两下车窗：“裕舟，你叫代驾了么？”
“没有。”楚裕舟把那个酣酣大睡的酒疯子往里面挤：“你放心，一会儿有人来开。”
“那你们注意安全。”他把裴伊澜的卡递给对方：“有事打电话。”
“行，你先去吧。”
裴贺回到车内，还没来得及抖掉肩侧的雨珠，旁边的人儿就靠了过来。
冲动之下，他揽住她的腰。
但理智却在一遍遍提醒，他这种‘趁人之危’的做法，着实不够君子。
“老板，我们去哪儿？”
曲绍透过后视镜捕捉到了他眼底的挣扎，当即出声拉他离开那个自我谴责地怪圈。
于心而言，他觉得老板不做人还是一件好事，也省得那么痛苦。
“先送她回家。”裴贺叹了口气，到底没舍得收回覆在她腰间的手。
“您知道她住哪一栋吗？”
“……”
他还真不知道。
曲绍就猜到他没进过鹭浮湾：“要不您带她回去得了。”
裴贺不认为这个提议可取。
他低头凝视着她的侧颜，哪怕万般不舍，亦还是问出了口：“林雪，你住哪一栋？”
林雪迷迷糊糊的听见他问起住处，有气无力地答：“明信。”
“什么信？”
“明信公馆。”
‘导航’曲绍及时上线：“老板，明信公馆就在CBD前面，跟您那儿只隔了两条街。”
裴贺一喜：“嗯，你先开。”他很清楚林雪突然搬家意味着什么。
正是如此，他才犹如拨开云雾见月明一般，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如沐春风的气息。
曲绍也替他高兴。
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只是，等他把车开进明信的时候，又遇到了一个难题：“老板，我往几单元开啊？”
裴贺没想吵醒怀里的林雪。
他划开她的手机，从吃了么App上找到了详细地址：“九单元。”
“还是您厉害。”曲绍竖起大拇指，没两分钟就踩下了刹车。
他转头问：“老板，要我等您吗？”
“不用。”裴贺不等他乐出声来，就抱着林雪迈进了单元楼。
廊灯倾泻而下，如煦阳般裹着两道交叠的身影，直到追不上他们的脚步才肯退去。
楼层显示器停止跳动，又一轮浅浅地光影落在门边，照亮了拿着钥匙扣的那只手。
裴贺没有迟疑地推门而入。
此刻的心情就像是站在她世界边缘的人，得到了一个往前迈步的机会，万般欣喜。
他找到林雪的卧室，动作轻缓地将她放在床上，又一遍遍用目光描绘着她的眉眼。
“小雪。”他别过她鬓边的发，嗓音温柔醇厚，饱含无尽眷念。
“难受……”
“怎么了？”
“喘不过气。”林雪不适地翻身，一只手背在后腰，像是在摸什么东西。
裴贺俯身往她身后看，没瞧见任何异物，一时有些着急。
他怕因为醉酒而引起肺部或心脏的问题，连忙拨通曲绍的电话。
“老板。”脑补了一路的曲绍，语气格外暧昧：“我附近就有便利店，您需要什么？”
裴贺没功夫跟他贫：“车开回来。”
“您还要走啊？”
“她不舒服。”
“咋了？”曲绍不敢怠慢，转着方向盘掉头：“要送医院吗？”
裴贺：“嗯，她……”一件白色的小衣服砸了过来，打断他的话。
他下意识接住，垂眸一看，耳尖都被那个半弧形的设计烫红了。
“老板？您刚刚说什么？”曲绍没等到下文，还以为他信号不好。
“没。”
“林小姐是不是酒精过敏了？”
裴贺艰难地移开视线：“不是。”他用余光扫了林雪一眼：“她没事，你不用来了。”
曲绍：“？？”逗他玩儿呢？
“老板，您确定吗？”
“确定。”
裴贺摁下挂断键，吐出一口浊气。
他把那件烫手的小衣服放在一旁，用毛毯盖了个严实：“小雪，现在好点了么？”
林雪轻应一声，丝毫没察觉到他的煎熬，满足地闭上眼睛。
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做出拉扯连衣裙的举动，倒让裴贺放了心。
只是……
他到离开前都没想明白，她究竟是怎么把那件小衣服脱下来的。
第10章 谁会跟一只狗计较
林雪醒来的时候，暖阳从窗边折射进来，洒在悬浮于室内的尘土颗粒，如梦似幻。
她撑着乏力地身躯坐了起来，伸手去拿放在床头柜上的玻璃杯。
微凉的白水淌过喉间，缓解了不适地干涩感，亦在下一瞬理清了她混沌的思绪。
“嗡——嗡嗡——”
突兀的震动声传入耳畔，林雪看了一眼来电人，犹豫几许还是摁下了接通。
她语气冷淡地问：“有事吗？”
“雪姐，你下午有空吗？”宋臻态度很好：“彬哥要转一间商铺给你，你得过来签字。”
“没空。”
“那我给你送过来？”
林雪没见过这种上赶着‘施舍’的：“我跟顾彬说的很清楚，他的东西我一律不要。”
“你之前刷他的卡，不是刷得挺开心吗？怎么现在又开始装清高了？”
“何祺，你干什么？”
一阵杂音响起，抢回手机的宋臻连忙道歉：“雪姐，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林雪风轻云淡道：“你想多了，谁会跟一只乱吠的狗计较呢？”
她不傻，既然都撇开了跟顾彬的那层关系，她又何须在意其他人的看法？
宋臻在不占理的情况下，没办法帮何祺说话，只好握着手机走远一些。
他又把话题拉回最初：“雪姐，彬哥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希望你能过得好。”
“我过得好不好跟他没关系。”
林雪的嗓子还疼着，没心情跟他谈下去：“你转告他，让他别再来烦我。”
“……行。”她把话说到这份上，宋臻也没好意思再劝了。
通话一结束，林雪就把顾彬及他身边朋友的号码，全部拉入黑名单。
她打开微信正准备清列表，一条未读消息便映入眼帘。
裴贺：[醒了吗？]
林雪盯着屏幕半晌，试着回想昨晚发生的事，但记忆却停留在见到裴贺的那一刻。
她接连回了两条消息：[醒了。]
[小叔，昨晚是你送我回家的吗？]
裴贺为了避免错过她的消息，一早办公的时候，就把微信登在了电脑上。
他点开对话框，敲动键盘：[嗯，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嗓子有点难受。]
[烧水壶在你右边的床头柜上，你多喝点水，没事就别出门了。]
林雪转过头，打开烧水壶的盖子。
见里面装满了水，不禁感叹他的细心：[谢谢小叔。乖巧.jpg]
裴贺看见这个表情，低笑一声：[不客气。]他拿起手机，点开吃了么APP。
聊到这儿，林雪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摁下烧水的开关键，慵懒地靠在床头上，又给他发了一个表情过去。
裴贺也翻起了收藏：[摸头.jpg]
[我给你点了外卖，待会儿就到。]
这条消息让林雪受宠若惊，但她的关注点却放在了那个可爱的‘摸头’上面。
她悄悄点了收藏，一顿删删减减后问他：[小叔，你吃了吗？]
[吃了。]裴贺想着她还没洗漱，便率先结束话题：[我去忙了，你好好休息。]
[收到.jpg]
林雪返回主页面。
她删掉了十余人的微信，又把顾彬给的银行卡全部找出来，叫了一个快递员来取。
没有犹豫、没有留恋，她就像在处理一份过期的食品，果断地撇弃了与他的一切。
*
“我看林雪是真的飘了！”云苑茶楼的包间内，传出一阵嘭响。
摔了手机的何祺，那股子气都还没咽下去：“宋臻，你再给她打一个。”
“有必要吗？”
“怎么没必要？她都骂我了！”
宋臻无声叹息，总感觉他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太过冲动。
他讲道理：“是你讽刺她在先。”
“说实话也叫讽刺？”
“就算她花了彬哥的钱，那钱也是彬哥心甘情愿给的，我们没法说。”
何祺被噎了一下。
“反正我看不惯她！”他喝了口茶，开始翻旧账：“上次在餐厅的事我还没跟她算。”
“你还想打回来？”
“不打，但总要给她个教训。”
宋臻拍了拍他的肩：“她好歹是彬哥的前女友，你别闹得太过了。”
“彬哥又不在乎。”
“他总要面子吧？自己的兄弟教训了前女友，你让别人怎么看他？”
何祺没说话，用沉默揭过这事儿，心底却滋生了别的想法。
“叩叩——”站在门口的苏恬，等他们聊完，曲指敲了两下门。
她拎着两只袋子走到桌前，如曾经一样，熟稔地与他们寒暄。
“彬哥呢？”
“他遇到了两个合作伙伴，在隔壁聊天呢，待会儿过来。”
“嗯。”宋臻应了一声。
他跟苏恬在高中的时候，关系就很一般，也没什么共同话题。
倒是旁边的何祺，如同开启了话痨模式，怎么都停不下来。
“我刚刚听你们说起林雪了。”苏恬面色如常地问：“她怎么了吗？”
“也没什么。”
“怎么？跟我都不能说？”
“不是。”何祺没注意到宋臻递来的眼神，想都不想便如实相告。
宋臻都服他了。
他怕苏恬因为商铺的事心里膈应，只得开口：“彬哥是觉得对不起她，没别的意思。”
苏恬打算回国的那天，就问过何祺这几年发生的事，自然知道顾彬对林雪没感情。
不过，林雪占了她的男人那么久，她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
“我知道。”苏恬摩挲着茶杯：“这件事说到底都是我们的错，肯定要补偿她才行。”
“跟你有什么关系？”
“如果我早一点知道的话，就能劝劝他了，也不至于发展成这样。”
“苏恬，这事不怪你。”何祺怜惜地看着她，却无法拥她入怀，只能在口头上安慰。
苏恬摇头：“顾彬犯的错我会跟他一起承担，毕竟他是为了我。”
“反正那泼妇也不要什么补偿，你们别管她，好好过就行了。”
“她不要，我们也不能不给啊。”
何祺知晓她有多善良。
正是如此，他哪怕再不想，也只好顺着她的意：“你想怎么做？”
“你把她电话给我吧。”苏恬划开手机屏幕，递到他面前：“我找时间跟她聊几句。”
何祺没办法拒绝她。
他再三叮嘱：“你跟她在电话里聊聊就行了，最好别见面。”
“为什么？”
“我怕她对你不利。”
“嗯。”苏恬垂眸，保存那串号码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丝暗色。
谁对谁不利，还说不清楚呢。
第11章 禁止办公室恋情
周一，盛衡集团的员工在大厅的刷卡机前，有序地排起长队。
他们或咬着面包、喝着豆浆，或翻开文件、划动iPad，各做各的事，互不打扰。
排在尾端的林雪，因这种紧迫的氛围紧张起来，背脊都挺直了些。
今天是她第一天报道，为了留给新同事一个好印象，她提前两个小时就起床化妆、打理头发，连笑容都在镜前练了好几遍。
她趁着无人注意，拿出气垫左右照了一下，确定没有任何问题，便迈着轻盈的步伐，乘电梯上了二楼，到人事部办理手续。
“林雪是吧？”约莫三十出头的HR仅看了她一眼，就叫出了她的名字。
她伸出手：“我叫赵岚，人事部的主管，你可以叫我岚姐。”
“岚姐。”林雪握住她的手，嘴角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笑颜。
赵岚轻应：“跟我来。”
她推开休息区的门，拿出准备好的两份合同：“所有写名字的地方，都要摁手印。”
“好。”林雪打开钱包，把身份证交给她后，一目十行地看着合同。
她按照规矩认真地摁下指印，几乎是下一瞬，一张纸巾就递了过来。
赵岚检查了一遍合同：“策划部在八楼，你上去找吴经理，他会给你安排工作。”
林雪点头：“谢谢。”她戴上赵岚给的工牌，在五分钟后，迈进了吴经理的办公室。
吴经理名为吴修文，是策划部的副经理，他长了一副理工男的模样，分明年龄不大，但那身格子衬衫却莫名显得老气沉闷。
他拿出人事部送来的简历，再次看了一遍，和气道：“好巧，我也是霖大毕业的。”
“您跟我一个专业？”
“不是，我主修的数学。”
“这样啊。”或许是有一层‘校友’的关系在，林雪都不如先前紧张了。
她端正地坐在椅凳上，耐心回答他问的所有问题，却不想他的思维跳跃的特别快。
“小林，你谈恋爱了吗？”
“没有。”
“是这样，我们公司的单身青年不在少数，但上面严令禁止办公室恋情，所以我想给你提个醒，最好不要跟他们有太多除工作以外的接触，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明白。”林雪一脸认真：“经理您放心，我目前没有恋爱的想法，会把重心放在工作上的。”
吴修文满意地颔首。
他把简历收起来，带她到办公区给其他员工介绍：“大家先把手上的工作放一放。”
敲动键盘的声音陡然停止。
数道视线齐齐投来时，吴修文清了清嗓子：“这位是我们部门新来的同事，林雪。”
林雪被他们看得一愣，哪怕不适应这种感觉，还是笑着打了招呼。
空气安静下来，就在她开始怀疑是不是打扰到他们工作的时候，听见了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哇哦！”坐在右边第一个工位上的男人，及时回神：“我们部门终于有美女了！”
他一开口，其他人跟着附和，那些夸赞的话也不重样地往外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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